窗外的天际线已经从灰白过渡到浅金城市在晨曦中缓慢苏醒远处传来早班公交隐约的轰鸣和几声清脆的鸟鸣。
但这片渐渐升腾的生机却被隔绝在厚厚的玻璃窗外丝毫无法渗入这间冰冷凝固的婚房。
陈嘉铭站在窗前背影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塑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楼下开始稀疏车流的街道上。
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有一会儿仿佛在确认这个没有周雨彤的世界是否依旧在运转。
然而这份强行维持的、近乎死寂的平静很快就被打破了。
首先是他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伴随着低沉却持续的震动声打破了客厅的寂静。
那嗡嗡的震动声像一只被困的蜂在柔软的沙发垫上徒劳地挣扎、冲撞。
屏幕上跳跃着一个熟悉的名字——是他母亲的号码。
陈嘉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但他没有动甚至没有回头。
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紧接着第二个电话打了进来屏幕刚暗下去又立刻亮起是他父亲的号码。
然后仿佛是约好了一般手机开始陷入一种疯狂的、几乎不间断的震动状态。
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执着得令人心烦意乱。
周雨彤父亲的号码、周雨彤母亲的号码、关系亲近的舅舅、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叔、大学时最好的兄弟、公司的合伙人……一个接一个的名字争先恐后地在那小小的屏幕上跳跃、闪烁。
手机的震动马达似乎从未如此繁忙过嗡嗡声连成一片在寂静的客厅里制造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喧嚣背景音。
那不断亮起又熄灭的屏幕像一只只焦急、震惊、探寻的眼睛无声地拷问着他。
他甚至可以想象到电话那头亲友们是如何从睡梦中被这惊天消息惊醒如何难以置信地反复确认那条群发短信和朋友圈如何急切地怎么拨通他的电话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震惊、疑惑、关切、或许还有一丝被蒙在鼓里的不满……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这持续不断的来电轰炸。
陈嘉铭依旧背对着沙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那片荒芜在手机屏幕明明灭灭的光影映照下显得更加深邃。
他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冷眼看着那部手机在沙发上徒劳地嗡鸣、闪烁仿佛那与他无关仿佛那些焦急的来电都是打给另一个时空的人。
他谁的电话也不想接。
他无法在此时此刻用他这副被掏空了所有情绪、只剩下冰冷躯壳的状态去面对任何人的询问、安慰甚至是责备。
他无法一遍遍重复那令人难堪的真相也无法接受任何形式的、可能带着怜悯的关怀。
他需要绝对的安静需要将这巨大的创伤独自吞咽、消化。
然而在那一片混乱的来电显示中有两个名字的反复出现像两根细微却无法完全忽视的丝线牵扯着他冰冷的心房——父亲陈卫国;母亲张慧兰。
他可以想象父母在看到那条信息时的震惊和心痛可以想象他们此刻的担忧和焦急。
他们是他最亲的人他不能让他们在无尽的猜测和担心中煎熬。
手机的震动依旧持续屏幕上再次跳出“爸爸”的备注。
陈嘉铭终于缓缓转过身走到沙发前没有去接那依旧在执拗震动的电话而是拿起了手机。
震动停止屏幕暗下。
他解锁直接进入了与父亲的短信聊天界面。
上面最后一条还是几天前父亲叮嘱他婚礼细节的消息。
他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然后开始敲击。
他删删改改最终只发出了一条极其简短却足以安抚父母的信息: “爸妈我没事。
婚礼取消了。
具体原因等我回家当面说。
别担心。
” “我没事”——这是最大的谎言也是最善意的安抚。
“婚礼取消了”——陈述一个他们已知的、残酷的事实。
“具体原因等我回家当面说”——给出了一个交代的承诺暂时堵住了追问。
“别担心”——这是他对父母唯一能做出的、苍白无力的请求。
信息发送出去。
他几乎能立刻想象到父母守在手机前看到这条短信时那稍稍松了口气却又更加沉重和忧虑的心情。
做完这件事他仿佛完成了一项必须的义务再次将手机调成静音屏幕朝下重重地扣在了沙发垫子上隔绝了所有可能再次亮起的光线和无声的震动诉求。
他重新走回窗边目光再次投向窗外。
城市已经完全苏醒了。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高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街道上车流如织行人匆匆新的一天带着它固有的、不容置疑的忙碌和喧嚣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然而这一切的热闹、生机、甚至那温暖的阳光都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厚厚的玻璃罩无法触及他分毫。
他的内心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寸草不生的荒原呼啸着凛冽的寒风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世界的喧嚣亲友的关切白昼的来临……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只需要时间和空间。
一个绝对安静、无人打扰的时间和空间来独自舔舐这几乎致命的伤口来慢慢消化这份被彻底背叛、五年感情瞬间崩塌的巨大创伤来学习如何在没有周雨彤的、已经全然陌生的未来里继续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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